“天其运乎?地其处乎?日月其争于所乎?孰主张是?孰维纲是?孰居无事推而行是?”这是《庄子·天运》开篇的“大哉问”。“遂古之初,谁传道之?上下未形,何由考之?……冯翼惟象,何以识之?”这是屈原《天问》的上下求索。古往今来,壮阔的宇宙、灿烂的星汉,曾激起我们多少赞叹,又曾引起我们多少好奇与想象!
“天问”有待“天答”。中国古代许多才智卓绝的学者并不满足于想象与赞叹,他们不仅要追寻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”的模样,还要通过实证的方式,破解“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”的奥秘,推究“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”的规律—东汉张衡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。而他的“天答”,就藏在他以《灵宪》为代表的天文学著作当中。
数术穷天地,制造侔造化:张衡其人其事
张衡(78—139),字平子,南阳西鄂(今河南南阳石桥镇)人,东汉时期杰出的天文学家、文学家、数学家、地理学家和机械学家,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大学者,堪称当时的“最强大脑”,范晔《后汉书》更是为他单独设立《张衡列传》以表崇敬之情。
张衡出身于一个士族家庭之中。从张衡的祖父张堪那辈算起,张家便已是南阳郡的世族大姓。张堪,字君游,年甫十六便受业长安,诸儒都称他为“圣童”。汉光武帝刘秀还是布衣之时,便时常夸奖张堪的节操。后又以征讨公孙述、击破匈奴以及勤政爱民而名垂青史。
张衡与他祖父一般,年纪轻轻便已崭露头角。《张衡列传》说他“少善属文”,后又游学三辅,并进入洛阳太学学习深造,“遂通五经,贯六艺”,逐渐成长为一名难得一见的通才。史书说他虽才高于世,却无骄尚之情,性子从容淡静,不好结交俗人。后历任郎中、太史令、侍中、河间国相等官职,且为政均有可观之处。
张衡是东汉中期奇人,他的生平事迹三天三夜也讲不完,这里主要聊聊他与《灵宪》之间的关系。
话说汉安帝建光元年(121),安帝刘祜开始亲政。为了广纳人才,巩固权力,安帝于夏四月诏令百官“举有道之士”(《后汉书·汉安帝纪》)。而安帝又素来听闻张衡擅长天文数术之学,于是“公车特征拜郎中,再迁为太史令”。
太史令,便是专门掌管天文历算的官员。可以推想,张衡就任太史令期间,不仅得以每天观测、记录最新的天文现象,还可以查阅、研究过往重要的天文记录,加上他本身“尤致思于天文”,即尤其能集中心思研究天文问题,故而在过往数十年的专心研究之下,并在任太史令期间的工作便利之下,张衡“遂乃研核阴阳,妙尽璇玑之正,作浑天仪,著《灵宪》《算罔论》,言甚详明”。不惑之年的张衡,终于迎来了他的“当打之年”。
《算罔论》又是部什么书呢?唐代李贤注曰:“衡集无《算罔论》,盖网络天地而算之,因名焉。”李贤所见到的张衡文集中,已经没有《算罔论》了,并认为“罔”通“网”,乃网罗之意,据此推测这是一部网罗天地而计算之的著作。
既然《算罔论》与《灵宪》诞生于同一时期,那么二者很可能在思想上、内容上及方法论上具有密切联系。倘若在未来某天《算罔论》突然出土了,即使只是残章断句,相信也能为《灵宪》的研究带来极大的助益。
张衡之所以能成功撰著《灵宪》,还离不开他善于学习的品质以及强烈的实证追求。
张衡一方面广泛学习西汉京房、扬雄等人的天文学理论,《张衡列传》说他“常耽好《玄经》”。《玄经》便是《太玄经》,扬雄所著,书中涉及了大量阴阳五行、天文历算等知识。而且据《隋书·天文志》记载,扬雄为浑天说的支持者,曾以八事诘难盖天说。张衡本人恰好主张浑天说,而《灵宪》也是浑天说的集大成之作。
另一方面,张衡又深入研究同时代的天文学理论精华,如略早于张衡的王充,其代表作《论衡》中《谈天》《说日》等篇章曾对张衡的天文学思想产生一定影响。可见,张衡研究天文学,真正做到了登高而博见。
不仅如此,张衡研究天文学并非闭门造车、独学无友,而是常与好友崔瑗、王符切磋琢磨,以广见闻。
崔瑗,字子玉,他十八岁游学洛阳,从大儒贾逵问学,“遂明天官、历数、京房易传、六日七分,诸儒宗之”,并与“与南阳张衡特相友好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