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娜伊思·马田,在中国的“如梦时间”
作者 赵淑荷
发表于 2024年10月
安娜伊思·马田

一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,背着帆布包,安娜出现在我们约定的地方。她先认出了记者。

我们在北京顺义一家饭馆的露天餐桌见面,只要了两杯饮料。

我递给她一本《南风窗》杂志,她露出惊讶而赞许的神色:“你们现在还有真正的杂志。”

大约20年前,她曾是一个摄影记者,为纸刊供图。这位至今仍使用胶片创作的摄影师,珍惜一切来自“她的时代”并仍延续着的事物。

安娜伊思·马田,作为演员刘烨的妻子,以及明星小孩诺一和霓娜的妈妈,在这两重身份被大家熟知之前,她已在中国做了多年摄影师。

后来,安娜迷上了话剧《如梦之梦》,并为此记录台前幕后的瞬间长达五年。今年,摄影作品集结成册出版。借此机会,安娜接受了南风窗的采访。

作为一个法国人,安娜的很多语言习惯与中文母语者无异,说到霓娜的时候,她用的词语是“我闺女”。但是长时间用中文交谈容易令她疲倦,她会抱歉地对你笑笑,要求休息一会儿。

她敏感、好奇、有趣,有时说着说着就走神了,是因为世界太好玩。旁边饭桌坐下了一位带小狗的女士,安娜的思绪被那只可爱的小狗打断,眼神越过我们的桌子,微笑着跟它打招呼,得到回应后,她又回到我们的话题。

饮料喝完了,塑料杯沿上留下一层蜜糖的痕迹,一只蜜蜂为此盘旋不去。她轻轻扇动空气,问我:“你不怕吗?”我说我不怕,她笑了:“我女儿怕得要死。”

最后,我们干脆打开塑料杯的盖子,容许那只蜜蜂不受打扰地享受这一点甜蜜。

周围的一切都令安娜感到新奇,这不能不是一个摄影师的天赋,也是她身上迷人的地方。

她要给我们讲的故事,从一个梦开始。

浮生何如,如梦之梦

2016年,经朋友推荐,安娜第一次去看《如梦之梦》。

直到走进剧院前,她还不知道这是一出长达8小时的戏剧。她觉得饰演“五号病人”的男演员很有魅力,后来才知道他是胡歌,一个在中国非常知名的演员。

“总之,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去看了这出戏。”她记得自己看完剧之后有一点生气,甚至有一点羞愧,因为她长期在中国的文化行业工作,“却不知道中国有这样的东西,我觉得我错过了一大块”。

安娜迷上了《如梦之梦》。自那以后,她每年都去看一遍这部话剧,能听懂的台词一年比一年更多,所理解的含义也逐渐向语言的深层下潜。

“浮生若梦,若梦非梦;浮生何如,如梦之梦。”这是开场时,“五号病人”对顾香兰说的一句台词。“佛教也好,文化也好,历史也好”,这些东西混在一块,像一个梦,轻轻笼罩了她之后5年的时光。

其中现实与梦幻的交叠、前世与今生的纠缠、预言与宿命的神秘,安娜很难总结和概括,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确地理解了“庄周梦蝶”这个典故的真正意境,也正因如此,她更为这部戏着迷。

她有一种感受:《如梦之梦》会成为经典,有关《如梦之梦》的东西要留下来。她决定跟拍《如梦之梦》剧组。

这个项目长达5年,今年,她把这些摄影作品结集出版。受访那天,她带着那本又大又厚的摄影集,一页一页回忆那些照片定格时的场景。

安娜对演员“on and off”的状态特别好奇。“台下一个普普通通的人,但是一上台就能那样打动别人”,这就是“入梦”。

在跟刘烨相恋、结婚后,安娜自己也出演音乐剧和舞台剧。演员这个职业似乎成为她感受生活的一个切口:“做演员是一件如此矛盾的事情,上台之前你会很抗拒,因为太紧张了,但是只要站上去,又会得到巨大的成就感。”

那么,“你到底是你,还是你的角色呢?”这个问题,就像“若梦非梦”一样有趣。

拍摄期间,安娜常常带着一个徕卡M6相机,出入在《如梦之梦》的后台。她仍坚持使用胶片摄影,并且喜欢轻便的设备,太大、太重的相机会产生一种“侵入性”。她还有一个双反相机,拍照的时候向下看,她喜欢这种轻盈的记录方式,就像薇薇安·迈尔做的那样,“我不是来‘抢’你的什么东西,在镜头前,你还有一个自己的空间”。

她还有一个双反相机,拍照的时候向下看,她喜欢这种轻盈的记录方式,就像薇薇安·迈尔做的那样,“我不是来‘抢’你的什么东西,在镜头前,你还有一个自己的空间”。

在她最喜欢的一幅作品里,胡歌的眼神落在斜下方,定定的,像一座有灵魂的雕塑。

本文刊登于《南风窗》2024年22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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