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,得知乐黛云老师的《九十年沧桑:我的文学之路》(以下简称《九十年沧桑》)出版了,我便请北大历史系在读博士生高学思买两本,方便时去拜访乐老师,同时请她题签留念。学思少年英特,聪慧敏捷。他毕业于南京大学哲学系,在复旦大学力学系读硕士,又在印度马德拉斯大学攻读史学硕士,并决定以印度史学为今后的学术方向。我给钱乘旦教授写信,推荐学思投其门下读博。
6月1日,学思依约到十三公寓登门拜访。首次见面的一老一少相谈甚欢。乐老师鼓励他做一个“中西印三通”的学者,他微信对我说:“乐老师传奇、博学,是半部北大史。”还说她非常关心我,问了我不少情况。6月3日,我收到了学思寄来的《九十年沧桑》,上有乐老师“龙余存正”的题签。我欣喜不已。
乐黛云老师是我生命中的恩师、贵人。
深圳大学成立后不久,便获教育部高分评估,我做贺诗一首,头两句为“燕园梵学十九年,得识气象万万千”。乐老师和汤老师即在这万千气象之中。让我真正感知乐老师的精湛学术和人格魅力的,一是她对季羡林先生的评价,二是她担任深圳大学中文系主任后对我的提携和关爱。
1946年,赤贫出身的季羡林,留德十年后回国,胡适校长聘他为北京大学新成立的东方语文学系主任、教授。从此,中国东方学有了必不能少的学科带头人。其间,身为文学院院长的汤用彤先生自然是多有推荐、提调。经过几十年的弘毅不止,季羡林成了“中国最高老师”(饶宗颐语),“一位熔铸古今、汇通东西的大学问家,引领时代学术思想文化潮流的大思想家”。他对汤用彤后人的携提自不待言,汤一介、乐黛云对此亦铭感五内。为庆祝季羡林九十寿诞,乐黛云组织出版《季羡林与二十世纪中国学术》,在《后记》中说:“先生的沛然正气,仁慈胸怀,学而不厌,诲人不倦的精神,正如孟子所说:‘仁义礼智根于心,其生色也,睟然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。’我就是在这‘不言而喻’中,沐浴春风,始终以先生为自己人生的楷模。”在《大江阔千里》中,她又说:“先生的风范,为我毕生仰慕,而要企及先生的境界,确实非我力所能及,然而,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,我愿沿着先生的足迹前行,无怨无悔,直到永远。”
乐老师对季先生的评价发自肺腑。爱佛及花,我自然对奉花礼佛之人充满敬慕。
1985年,乐老师和汤一介、胡经之、李赋宁等北大教授,在深大首任校长张维院士的带领下,南下荔园。深大中文系的建设进入了快车道,乐黛云任中文系主任兼比较文学研究所所长,汤一介任国学研究所所长,胡经之和封祖盛任中文系副主任。他们四位特别是乐老师,对从小语种改行到中文系谋饭的我,不但不见外,而且关爱有加。时任党委书记兼第一副校长的罗征启先生,为了让汤一介、乐黛云夫妇安心工作,有地方安置藏书,特意在自己楼上安排了一套和自己同样的三房两厅居室。乐老师见我家人多,住得挤,就对罗校长说:“我们半年在深大,半年在北大,能否请郁龙余家和我们合住,我们不在时替我们看家?”罗校长呵呵笑道:“房子既然分给了你们,由你们作主。”我们搬进去后,乐老师说给他们留一间主卧,其余的统统我们用。这样,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住在一套房子里。他们二位对我们疼爱有加,总是说我妻子漂亮能干,两个双胞胎女儿可爱。
汤老师、乐老师对我的关爱,主要体现在教学和科研上,给我压担子、指方向。他们多次对我说:“做中国大学者必须中西印三通,光懂中西还不行,你是搞印度出身,有条件三通,好好努力,不然太可惜了。”为此,汤老师嘱我为其主编的《港台海外中国文化论丛》编《中西文化异同论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