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诗“筝笛耳”叙事及其音乐思想考察
作者 张晓梦
发表于 2024年9月

两宋是中华文化高度繁荣的黄金时代,王国维有“天水一朝人智之活动与文化之多方面,前之汉唐,后之元明,皆所不逮也”[1]之说。宋代文化的繁盛也带来了文学艺术的春天,宋诗正是其中杰出的代表之一。宋代诗人在诗作中绘景、叙事、抒情,从自然景色到社会习俗,从政治局势到个人际遇,包含了丰富的音乐信息,反映了宋代文人的音乐生活及审美情趣,为我们研究宋代音乐提供了不同视角。

筝和笛作为富有历史传统的中国乐器,自隋唐燕乐大兴以来,深受基层大众喜爱,并广泛普及开来。由此带来的是其文化身份的“下移”。这种“下移”也迅速引起文人阶层,特别是儒家礼乐思想持守者的忧虑,并以“淫声乱雅”“俗乐伤教”的立场提出批评,由此,“筝笛耳”成为不少文人儒士的“口头禅”,有的争相以洗净“筝笛耳”为荣[2]。反应在诗歌创作中,即出现含有“筝笛耳”诗句。鉴于此,本文以宋诗中含有“筝笛耳”的诗作为考察对象,对此音乐现象略加探讨,以供学界参考。

一、宋诗所涉“筝笛耳”诗句概况

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编《全宋诗》(72 册)汇集有宋一代诗歌,约9 千位诗人近27 万首诗歌作品。《全宋诗订补》是对《全宋诗》所做的校订及辑补,弥补和订正了《全宋诗》的遗漏。据笔者对《全宋诗》及《全宋诗订补》初步考察,其中诸多诗文记载了“筝笛耳”概念,具体如下:

由上可知,宋诗中有关“筝笛耳”的诗作共21 首,涉及诗人19 人,除初宋时期无诗作外,各个时期皆有分布,其中,多集中于晚宋时期。这些诗作,主要为儒家士大夫、文人对他们各种活动的追忆,这与正史对音乐事件“客观”的记录形成了显著的反差,为今人的音乐研究提供新的观察角度。

二、宋诗“筝笛耳”音乐活动考察

宋代繁荣、富裕的社会环境,为文人的音乐活动提供了有力保障。下文以数首“筝笛耳”宋诗为例,对其中所体现的两类音乐生活进行考察,即:“雅集结友,觅知音”“修身养性,抒情怀”,具体如下。

(一)雅集结友,觅知音

宋代文人乐于交友,常与友人喝酒、品诗、赏乐,以期寻找志同道合之人。朱熹《赵君泽携琴载酒见访分韵得琴字》有:

山城夜寥阒,虚堂杳沉沉。王孙有高趣,挈榼来相寻。喜兹烦抱舒,未觉杯酒深。一为尘外想,再抚丘中琴。馀音殷雷动,爽籁悲龙吟。寄谢筝笛耳,宁知山水音。

故友相聚,对饮弹琴最为风尚,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慰藉,此时的乐声,是自由,更是一种生命精神的彻底舒展,排遣了诗人灵魂深处的寂寞。方一夔《次韵通甫赠别》描述了“知音少,弦断有谁听”的人生孤独与无奈:

借我折弦琴,弹君不调曲…… 音响无人知,清绝过如玉。若人太古民,不肯堕尘俗…… 知音古来稀,不数晋荀勖。纷纷筝笛耳,勿与相徵逐。

诗人弹着古琴,可惜如此高洁的琴声和满怀的抱负,却没有一个知音赏识。“音响无人知”“知音古来稀”,表达了诗人知音难觅的无奈和悲伤。

故友相聚,欢宴之后人们面对的就是遥遥无会期的别离。人们的内心因此升起挥之不去的无限惆怅和深深眷恋,王之道《夜听刘昭远弹琴》有:

河阴高转月光流,露脚斜飞夜气收。焦尾冷含三尺水,悲风弹破一庭秋。广陵别后多新操,子敬亡来绝旧游。欲洗世间筝笛耳,为言千斛不须求。

诗人弹着古琴,想着与知音同乐情景,不免孤独。这别后的愁肠自古来永无休止,也正是古代文人群体赋予这种别离以一种别样的东方文化精神。诗人以特有的对友情的细腻体验,将文人阶层对人世间珍贵友情的感受提升到题花赋月以外的境界。似乎唯有琴声,才能真正表达这人间的友情。

本文刊登于《音乐生活》2024年8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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