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过去的十多年里,青山过着一种与世隔绝、静谧且无所事事的生活。
他的世界没有内卷,没有职场纷争,不需要和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,与狮子、猎豹等猛兽朝夕相处,才是青山的生活日常。他常开车驶向草原,一望无际的广阔天地里,他在车上看书,猎豹悠闲地在车下打鼾。
夕阳的余晖中,就这样度过一天。
这是当代都市人难以想象的慢节奏生活。十多年前,刚毕业的青山也曾按部就班地遵循东亚社会普遍认可的人生轨迹:读985名校,学英语和经济学这类实用性较强的专业,毕业后进入体制内,拥有一份体面而稳定的工作。
但体制内严肃的工作氛围,很快让青山感到厌倦,他主动报名外派非洲坦桑尼亚,并在三年后,彻底离开体制内,现在他已在草原从事野生动物相关工作15年。
他常驻的塞伦盖蒂国家公园有105种哺乳动物,450种鸟类,327种爬行和两栖类动物,超过8000种昆虫,这些年,青山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拍摄、观察它们。在他眼中,野生动物比人更具“人性”,它们的忧患意识、利他主义,以及面对压力的姿态,都值得人类借鉴。
我们和青山聊了聊他的经历,这个故事不仅关乎野生动物的趣味见闻,也记录了在社会普遍拥抱实用主义的当下,一种充满诗意的别样活法。
以下是青山的讲述。
辞去体制内工作,
到广袤的草原生活
2005年,我从华中科技大学毕业,进入某体制内单位工作。
不久后我就发现,体制内单位更适合想过安稳生活的人,像我这种自由散漫惯了的,不适合在这儿待着。
三个月后,单位恰好有个外派名额,去非洲坦桑尼亚,我就自告奋勇地向领导主动申请,领导批准了。
我从小就知道坦桑尼亚,这里有非洲第一高峰乞力马扎罗山,还有全球最好的国家公园塞伦盖蒂,每年有不少野生动物迁徙而来。小时候,我特爱看赵忠祥老师解说的《动物世界》,也喜欢订阅《我们爱科学》杂志,杂志上经常刊登关于动物的文章。那时没有太多的娱乐方式,我只对动物比较着迷。
读大学时,本科我学的是英语专业,大量地看BBC和《国家地理》的纪录片,一是为了学英语,另外就是为了了解野生动物的知识。
但真正来到坦桑尼亚,反而让我感受到了更多的压力。因为工作原因,所有人都住在同一个院子,没有自己的活动空间,还有很多严格的纪律规定,时间长了,很难受也很憋屈。
2008年决定辞职时,我几乎没怎么犹豫,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。人生嘛,短短几十年,趁年轻能折腾得动,我还是想过点真正向往的生活。
离开体制内后,我加入坦桑尼亚国家公园管理局,先是被派去坦桑尼亚南部很偏远的保护区,做了两年土地拆迁协调员,劝附近住进国家公园界线的村民搬出去,以免造成人兽冲突等问题。
那是坦桑尼亞最穷的地方,不通电也不通网,我去的时候又是雨季,住在村里简陋的招待所,房间潮湿闷热。整个房间里只有床和桌子,床上铺着非常不透气的海绵垫,桌上放了根蜡烛,但我从不敢点燃,如果室内有光亮,所有蚊子都会飞进来。
刚开始驻村那周,我的心情很苦闷,小山村跟外界隔绝,只能去距离村口很远的山腰上,才能接收到电话信号。就算我死在那儿,估计都没人知道。
我问国家公园那边,这活儿能不能不干了?对方回复:“你已经签了合同,要么赔钱,要么再找一个人顶替”。两者我都办不到,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待着。
对我来说,住在村里的好处是,人际关系变得简单,虽然当地非常穷困,但村民都很淳朴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