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巴黎奥运会将见证许多新项目第一次登上奥林匹克的竞技场:增设霹雳舞、滑板、攀岩和冲浪四个大项。这些让我们第一感觉有些小众的体育项目,其实在世界各地早就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,也是在当代年轻人中广受欢迎的运动。
当人们聚集起来,文化便诞生了。但在分化越发严重、信息越发过载和碎片化的时代,还有什么能够将人们聚拢在一起?
答案是社群。这个被营销术语过度滥用的名词,原本指代着乌托邦般的共同理想:让拥有不同文化背景、价值观取向的人聚集,让不同的文化圈子互相交流和融合,碰撞出新鲜的、流动的新文化。其中,体育和地缘彼此依存,构成了组建社群的最初要素。
在今年巴黎奥运会到来之际,依循着“体育与地缘”的线索,我们前往不同城市探索其运动社群。4月,我们率先来到博鳌——在这里,我们见到一群风筝冲浪爱好者,这项运动今年首度进入奥运会。
他们是教练,是玩家;他们的年龄跨越二十至六十岁;他们来自天南海北,却都自称追风的“海上吉普赛人”。在他们松散又聚合的社群中,一种自由、松弛的生命力,如同春夏季湿润的南风,扑面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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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,海南博鳌。忽远忽近的风筝排布在远方的天际,好像浮游的水母。一群人坐在距离海滩五十米之外的林荫下,眸子定定地望海。他们如鱼鹰般留意着这片海域微小的变化。当海浪卷起剧烈的轰鸣,头顶的棕榈树、椰子树与海枣树枝桠纷纷发出呼号,他们像收到信号似的站起身,麻利地戴起护膝与墨镜、头套,“风冲去了!”
这是一群典型的风筝冲浪爱好者。他们与骑电动车来往的本地人、观览的游客很容易区分开来:皮肤经过长期日晒呈琥珀色,肌肉饱满,四肢多有淤青和疤痕,以及,时刻关注着风的大小和方向。
风筝冲浪,顾名思义,混合着风筝、帆板、冲浪、滑水、滑板等多种运动元素,被称作本世纪最有趣的体育项目之一:脚踩一块特制的水上滑板,手持一只充气风筝,玩家借助风力的驱动于海面滑行。在博鳌的水域,时常能看到技术高超者凌空而起,于悬浮状态下做出旋转、摘板等花式动作。
这项运动最早出现在1988年美国夏威夷的海滩,千禧年进入国内。2008年在厦门,一群借风筝腾空、滑行的外国人,让当时在同片水域玩帆板、冲浪的国人开了眼界:怎么能滑行的同时还能飞行?他们四处打听这一希奇古怪的水上运动,从国外买装备,再自行摸索它的玩法。可以说,风筝冲浪在中国最初的落地和发展,依凭着水上运动爱好者们的猎奇之心。
探索的过程中,他们发现,厦门并非合适的地点。风筝冲浪需要稳定的浪,更仰赖持续的、稳定的风。一般情况下,最适合风冲的风力在10-25节,即3-6级风力之间,厦门却受其地形与城市地貌影响,常年等不到适宜的风。沿着海岸线巡行,他们发现了地处台湾海峡中间的平潭,然后,再是博鳌——这座坐落于海南琼海东部的小城,每年4至6月会吹起来自太平洋稳定、湿润、强劲的南风。2014年,当国内第一家风筝冲浪俱乐部“风筝冲浪联盟”来到博鳌,它便开始被视作国内风冲的胜地。
职业风冲教练黎翔2016年在博鳌接触风冲时,这家风筝冲浪俱乐部面向的并非业余玩家,而是专业运动员——它培养了包括李鹏、李劲光在内的国内权威认证的“风筝冲浪四大高手”,以及谢伟鑫、陈逸嫚这些新生代的“空中飞人”,前者参与锦标赛类的竞速赛事,后者剑指“红牛空中之王”的花式项目。今年,风筝冲浪首次进入巴黎奥运会,陈静乐和黄齐滨两位职业风冲运动员赢得参赛资格,目前正在西班牙塔里参与集训。
但更多人追求的并非竞技的乐趣,而是凌空的自由和超越身体极限的可能性。2017年学习风冲后,孙德秋决定从厦门搬至博鳌,他觉得,“风冲可以借助风的力量飞到天上,飞一二十米高,那种速度和凌空的体验是无法取代的,就像在拍电影,明明是风把你带到天上去,你却好像在操纵风”。在博鳌,更多风冲人提到了同一件事——风筝冲浪是个只要一接触就会上瘾的极限运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