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月照大江
作者 毛尖
发表于 2024年6月

从1955年第一部《书剑恩仇录》,到1970年最后一部《越女剑》,金庸用平均一年一部的体量,向华语世界馈赠了一个永不磨灭的武侠江湖。我们这一代的青春期是金庸给的,我们这一代的近视眼是金庸给的。我们整个中学时代,主修金庸,辅修数理化。我们披星戴月看,不舍昼夜看,不看金庸的同学去了北大清华,我们没考上,但我们不怪金庸。我们有一整个江湖。

这个江湖不仅扩容了孔子对正义的解释,捍卫了司马迁的游侠正义,还在主流价值观的赛道旁,开出了辽阔的行人道。这个行人道,为无数在主流赛道里气没平愤难消的芸芸众生,点了灯。这是金庸武侠小说最重大的社会意义。

这是人的宽度,或者说,文艺的宽度。这种宽度,在本世纪持续生成的意义,一点不亚于当年金庸横空出世的年代。这个宽度,不仅让被碾压的人类在文本中获得呼吸,也让整个社会获得弹性。

任何一个时代,都需要这种文本构成时代情感的宣泄渠道,清代色情小说被收缴后,三侠五义填补进来,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武侠小说的蔚为大观,毫无疑问包含了民众对社会韧性和延展度的要求。所以,金庸小说会成为一种史无前例的社会现象,跟金庸承担了巨大的社会功能息息相关,就像马拉多纳的出現,整体降低了阿根廷的犯罪率。时代的荷尔蒙有了宽阔的通道,社会才有风调雨顺的可能,这是小说获得它最大意义的时刻。

就金庸小说而言,很多批评家也总结过,金庸小说由大量套路构成,包括误会的套路和爱情的套路,所以余华会说,他一点不喜欢看金庸写的爱情。

本文刊登于《ELLE世界时装之苑》2024年6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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